,那么欢死楼是以一个什么身份来成为齐云商会新东家呢?
裴液思考片刻,很快有了头绪——要落定一个可信的身份,一定离不开本地人的配合。而在相州城,配合他们的自然只有齐云商会本身。
裴液放下舆图,再次起身翻检抽屉,这次摸出了几册账本,极厚极旧。显然大管事之间的交接已经完成,这正是从长孙手里传来。
哪处商家,近月和齐云有突兀的联系呢?
裴液将几册本子全都摊开,其实若看明白了,这些本子极有条理——外州本州、城内城外,一概出入都分类清晰,而除了交易记录外,还有一册专录城中交易商家的本子。
裴液眼睛一亮,两边对照翻着,城东这边与齐云有交易关系的大小三十二家,近月来大多都没有换过主人,也未瞧见有张姓的东家,他手指一条条划着,直到忽然一顿,停在了一行较新的墨迹上。
眼睛眯了起来。
临景画阁。
齐云在近一个月内与此间画阁只有三幅名画的交易,分别是收购了《登楼金阳图》《潞水开江图》《元年春暮》三幅,三笔交易都很正常。
但裴液将此册前翻五页,一条更早的简短记录出现在了视野里。
无头无尾,仅一句“库藏《元年春暮》等同柜三十八幅画俱已售出”。
先把积年的收藏名画交付于人,使他落实画阁主人的身份,再和这画阁主人做任何交易,便都显得正常得很了。
无中生有,左手倒右手,一间底蕴深厚的画阁就如此出现在了相州城中。
裴液为自己能看出其中关碍满意地笑了下,合册提剑,翻身一跃,径往街上而去。
————
深昏天暗,淡星已能在灰蒙的天空上瞧见。
秋风中裴液抬起头来,这间画阁比他想象得要大。门面是一栋四层的高楼,后面则带着一间大院,院后又是一座三层的小楼。
也比他想象中要更旧,显然它是早就开在这里,只是暗中换了东家。
今日此时,这座落于东城宁静之处的雅阁楼院已闭门谢客,后楼虽有灯火,但前门已然俱黑。
裴液走到临店敲了敲桌子:“老板,打问一下,这临景今日没开张吗?”
“开了,刚关。”
“刚关,酉时初吗?”
“唔差不多。”
“好,多谢。”
算下时辰,正是那逃离之人赶到报信的时间。
裴液走进旁边的巷子,翻墙一跃而入。
抬起头,后楼明亮的灯火在晚风中飘摇,院中是同样的空旷和安静。
裴液在离开那院子之前没做任何打扫,任由自己的伤血在楼上积成一滩,把翻找的痕迹做得仓促狼藉,最后解了车上的大马,令蹄印朝南城官府哒哒而去。
总之,一个受伤后没能留下最后一人的五生该做什么,他就让他们认为自己在做什么。
去追杀自己,总比留在这里毁迹灭信要好。
裴液静立了一会儿,神经绷起,和刚刚那座院子一样,并没有查知到任何盯来的视线。
他缓缓步至楼前,锵然一声拔出了剑,并在臂后,以之推开了楼门。
门扇轻轻打开,明烛之中,楼中光景渐从一道缝隙向两边摊开,桌、茗、椅、花——
裴液瞳孔骤缩,剑身上乍然映照出一道寒光!
寒光之后,是一场无匹的风雪。
仿佛楼中关着蓄积百年的狂风,在门被无知少年抬臂推开的一瞬间尽数倾泻而出。
门扇在狂乱剑气中轰然炸开,崩散如镖的碎木尖锐地割破了少年的面目,剑风木浪中,裴液心肺已死死收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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